[双邪]流放(一)

流放/被流放的他

*现代AU

 

01.

“我很清楚自己是谁,哪怕我失去了那一段记忆,但是我知道自己就是他。”

慕少艾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,其实也不年轻了,他看上去三十出头。兴许是患病的缘故,脸色看上去有些发青,长发凌乱地披在后面扎成一个低马尾,身上套着是短夹克和黑色长裤,气质有些朋克。男子长手长脚,坐在办公桌另一边的座椅上略微有些憋屈,但是脸上的神色很平静。

慕少艾翻了翻笔记本:“他是谁?”

男子笑了,这一笑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很多岁,就像一个叛逆却又俏皮的大男孩:“你知道他是谁,这个问题迄今为止你已经问了我第四遍。”

慕少艾也笑,他的长眉跟着抖了两下:“当然知道,但是老人家要知道你自己是否还确定。”

男子缓缓隐了笑容,他语气平淡,像在陈述自己早饭吃了什么:“我很确定。”

“哪怕你们每个人都和我说我不是他,但我自己知道,我就是他。”

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,男子不再主动开口。大部分时间都是慕少艾在问,他在回答。到后来慕少艾也没有想问的问题了,但是每周复诊的时间还没结束,所以男子仍然坐在那儿,手插在夹克口袋里,转头注视着窗外的草地。

慕少艾的办公室在底层最南部,有整座疗养院最大的落地窗,和最柔软舒服的地毯。窗外是一大片草地,草地那边是湖泊一样的池塘。现在是午后三点,疗养院里的病人陆续从午睡中被唤醒,由护工看扶着走到草地上散心。

男子是整座疗养院里最特殊的最不像病人的病人。

他住在最好的单人豪华病房里,每日吃食由专人负责,不穿病号服,也从未排斥过吃药,甚至很配合。他的长相很英俊,个性虽然孤僻,但对护士们的耐心足够,和其他疯疯癫癫没有神智的病人比起来,简直是夜礼服假面一样的存在。刚刚毕业的年轻护士们甚至在私下里偷偷猜测他根本不是病人,可能是来院里避仇的呢。

什么仇?爱恨情仇呗!

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笑作一团,在男子从她们身旁走过后,又不停唏嘘,这人要不是病人,他肯定是众人哄抢的最佳男友吧。

一剑封禅并不在意她们的八卦与聒噪,他从来不会去注意这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。他穿过摇摇晃晃的病服群,眉毛微微向中央锁,脚步不疾不徐,走过池塘上的木桥来到池塘的另一面。这里是疗养院的边角,少有人来,他除了待在房间里,待的最久的就是这儿。

疗养院就这么点大的地方,这里除去一剑封禅之外自然还会有其他生物来此。他上一次,其实也就是前天,来到这儿的时候,墙角的洞里正窝着一只母猫。它的肚子比脖子肥了一小圈,正是怀孕的迹象。

不过今天倒没见着,也不知道去哪儿了。洞里被拖来几簇干草和叶子,看上去还挺暖和。

现在已经入秋了,院落里的银杏尽数褪为金色,池塘里的密密丛丛的荷花莲叶也都谢了,莲蓬都没剩几个。一剑封禅从皮甲内袋里拿出一盒烟点上,烟草味迅速在口腔里漫开,烟雾吐出来的瞬间,他的心绪才平复不少。

还是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。

但是没关系,他总会证明这一切。

 

*

“我杀了人。”一剑封禅风尘仆仆地坐在蝴蝶君家里的昂贵沙发上,“我应该疯了。”

阴川蝴蝶君十分嫌弃地拨弄一剑封禅脏兮兮的旅行包,帆布上还有一大块一大块的深色污迹

:“我看你真的疯了,你从哪儿赶回来的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你不知道?你从哪儿回来的你怎么会不知道?”

“我失忆了。”

“???”阴川蝴蝶君挑着眉毛想去碰他的额头,被一剑封禅的目光瞪了回去,“那你居然还记得我家地址?你该不会是去哪里赌光了钱,来我这儿蹭吃蹭喝的吧?”

“蝴蝶君。”一旁的公孙月出声,蝴蝶君闭上嘴,看着心上人轻声问失踪已久的兄弟。公孙月早些年被一剑封禅救过一命,她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向来十分客气:“你还记得什么?”

一剑封禅蹙眉沉思,他脸色青灰,好像刚刚从一个很寒冷的地方回来,皮肤里的寒气都未来得及完全散去。

“我记得我想去一座雪山,但是从我坐上火车一直到我在苦境一件旅馆里的床上睁眼,这中间我都记不清了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说你杀了人?”

“我不记得,但我知道。”

“你知道什么?”

“我可能,”他停了下来,像在找一个更精确的措辞,但是失败了,“我可能,不是我。”

 *


在疗养院接受治疗的过程是枯燥又无趣的,最初的时候一剑封禅十分不习惯这样平静的日子,他习惯流浪,熟悉颠簸,这个地方虽然略显荒芜,但很平静,甚至平静到可怕。一剑封禅想要找些什么事情来做,于是他在那个角落里挑了根竹子,又从背包里拿出雕刻用的刀具,坐在池塘边开始认真又不仔细地钻研起来。

有病人过来看他动作,接着第二个又过来了,很快他四周围了一圈人。他们都对这个沉默的新人十分好奇,暗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“人邪”。

一人说:“他在做什么?”

有人回答:“他在画画!”

又有人反驳:“不,他在准备做饭。”

“胡说!他分明在准备杀人工具!”

一剑封禅动作一顿,小刀在他手指翻飞,他指尖磕了一下手中的竹竿,多余的部分干脆地掉落到地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
“哇!”大家动作一致地鼓起掌来。

只走开一会儿交接工作的护士过来喝止他们玩闹,病人们显然怕极了年轻的护士,纷纷憋着嘴委屈地让她们搀回病房。一剑封禅没有被安排专人看守的护工,所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池塘边,似乎刚刚的聒噪完全没有打扰到他。

当四周恢复平静后,仍有一人站在他的身后。

一剑封禅没有抬头,也没有开口。

那人用一种奇异的声调说:“你在做箫。”

一剑封禅瞥了一眼水中的倒影,那人一头扭曲倔直的头发像浮在水底下的植物。他没有否认。

“为什么做?”

“无聊。”一剑封禅回答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于是他停下手中的动作,“我在哪里见过你?”

“素昧平生。”

“你在这儿做什么?”

“认清本质。”

“痴人。”一剑封禅又低头去磨竹柄,“在这儿寻找本质,非痴即疯。”

“是悟也可。”

“悟出什么了?”

那人索性在一剑封禅身旁坐了下来,在地上捡起被一剑封禅丢弃的竹叶,抿在唇间吹出一个声调,然后他看见一剑封禅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自己看来,将视线在自己指尖的竹叶和对方的刀具荡了一圈,笑说:“返璞归真,大道至简。”

一剑封禅听出对方半开玩笑的讽刺,也没有生气。他仔细观察身旁这人的面容,头发很顺很长,淡绿色的发丝垂在面颊两旁将皮肤衬得白皙,这人的神色总是平静无波的,笑也是很内敛的微扬嘴角,但这幅乖顺的模样却顶了头歪七扭八的海藻一般的发髻。

一个矛盾体。

一剑封禅说:“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你?”

“一见如故?”这人笑了,眼底泛着真诚坦率的愉快,“兴许是前世因果。”

一剑封禅说:“倒不如说一见倾心,一见钟情。”

这人扬起了眉毛:“发自真心?”

一剑封禅也不做箫了,他将东西放到一旁,从口袋里掏出烟盒。对方摇头婉拒了一剑封禅递过去的一根,用好奇的目光看他用火机点烟,看他吸进去一口又从口鼻间呼了出来。

一剑封禅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对方回答说:“君子交友,不问出处。”

一剑封禅意味深长地看他,拿着烟的手用拇指点点自己:“一剑封禅,从来就不是君子。”

“既非君子,实为浪子。”他看着被一剑封禅放到旁边的竹箫,“本为无名无姓之人,旁人唤吾剑邪。”

一剑封禅只当是疗养院其他人给他取的外号,就如同他自己的人邪:“剑邪,你的剑呢?”

剑邪淡淡道:“吾不爱剑。”

一剑封禅说:“自称剑邪,又不爱剑,你还真的矛盾。”

剑邪道:“天不容吧。”

一剑封禅熄了烟头,重新拿起小刀和竹竿,在上面雕刻起来:“天不容你,有我来收。你入世的名字就由我来给你。”

他把细竹递给对方,靠近尾端的地方刚刚被他刻上了几个字:“这个如何?”

剑邪道:“名是你取,何必问我?”

一剑封禅啧了一声,把竹子收了回来。剑邪又道:“能送我吗?”

一剑封禅摇头:“还没结束,等我做完吧。”

剑邪似笑非笑:“再见倾城?”

一剑封禅“哈”了一声。

他们聊到很晚,直到对方看了眼天气说自己得走了,一剑封禅问“你不住在这儿?”,对方摇了摇头,背影在一剑封禅的视线里渐行渐远。到后来一剑封禅甚至都不记得他们那天到底说了些什么,记忆里好像只留下这人澄明的目光和自己为他取的名字。

 

 

02.

“是不是想起了什么?”慕少艾今天没有工作的劲道,他甚至连装装样子的纸笔都没有拿出来,只是端着个茶壶坐在能晒到太阳的地方。现在已经是四月末,春天溜到只剩下落花的地步,初夏已然开始冒头。这间疗养院地处北部,阳光还没有那么炎热,坐在底下的时候仍然让人觉得困乏。

一剑封禅仍旧坐在那把狭小的椅子上,对于慕少艾的玩忽职守反而让他觉得这更像是一场朋友间的闲聊。

“很模糊。”一剑封禅放在口袋里的手把玩着一把小巧的钻刀,“更像是在做梦,有人在我耳边说话,但是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不过反反复复总是念叨着同一句。偶尔会看见一个人,我不认识又很熟悉。”

“你觉得他可能是谁?”

一剑封禅沉默了很久,再开口的时候像一个在悬崖边挣扎犹豫要不要蹦极的人:“……像是我自己。”

慕少艾放松的神情变了一瞬,他睁眼望着窗外的草坪和草坪旁边的池塘,开口时语气却没出现任何异样:“你说的身体里的另一个人?”

一剑封禅耸了下肩膀:“也许是,也许不是,可能是他,可能是我。”

慕少艾说:“目前还未诊断出你有人格分裂的迹象。”

一剑封禅不在意道:“这是你的事情,不是我的。”

“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,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,还会不会再出现,并且要找回我丢失的那段记忆。”

慕少艾将椅子转了一圈面对着一剑封禅:“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强迫自己遗忘。”

“嗯?”

“在受到重大的打击后,大脑的自我保护功能,自行封锁那段记忆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一剑封禅站了起来,走到落地窗旁边。慕少艾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了,但是他没有去深究。一剑封禅总会控制住自己的神情,慕少艾无法通过他的神色变化来推断出他的心理变化。

一剑封禅站在池塘的木桥上抽着烟,水面上偶尔会有涟漪,那是底下的鱼在啄吻孑孓。荷叶重新舒展叶面,仔细找还能从叶边的缝隙里看见底下才露尖角的花苞。

其他来这儿疗养的人在草地上散步,或者聚在一起说些旁人听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,年龄最小的女孩正站在水边把玩着一个破旧的皮球。她目光看上去有些呆滞,将球轻轻上下颠在手里,忽然她纤瘦的手腕向上一抬,球从她的手里脱离出去朝不远处的一剑封禅飞来。

一剑封禅一只手抖落烟灰,右手掌心抚过皮球粗糙的表面,手指向内微收,皮球便停在了他的手中。

女孩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球已经飞了出去,继续颠着不存在的那只破旧的皮球。一剑封禅看了看她,又看了看手中的球。女孩迟钝地眨了下眼,这才意识到皮球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上,她朝一剑封禅的方向看来,目光直直落在被他拿在手上的球上,脚下僵立着却是不动。

一剑封禅见女孩不动,他便也没有反应。

有人取走了被他捏在手里的皮球,顶着一头执拗的发型走到小姑娘身边把皮球重新放回到她手上。后者转动眼珠,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球,又看着一剑封禅朝他们走来,转身向其他穿着蓝白条纹的人群跑去,方跑几步又转了过来,朝他们鞠了一个躬。

剑雪无名说:“她才七岁。”

一剑封禅面上没什么表情,平淡地说:“同龄人?”

剑雪无名转头看他:“有何关系?”

他们看着女孩在人群之间穿梭,然后消失在转角处。

剑雪无名说:“她很正常,只是内向,被家人因故找了理由抛弃在此。大多数人被流放在此。”

一剑封禅说:“你不是这儿的病人,又为什么来此?”

剑雪无名答:“寻找意义。”

一剑封禅厌烦道:“又是本质,又是意义,我看你是闲来无聊。”

剑雪无名笑了下:“有何不可?”

“可可可,你想怎样都可。”

“竹箫,做好了吗?”

“你不是会吹叶笛?要这个箫做什么?”

“定情之物。”

一剑封禅往口袋里掏东西的动作僵住,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看向眼神澄净的剑雪无名: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

“友情不是情?”

“……”

一剑封禅顿了半晌:“你还真是……算了,没有做好,下次给你。”

他将另一只手也插到外套的口袋里,朝着池塘另一边走去,剑雪无名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。他们走到疗养院的一处偏僻的角落,这里的围墙很高,但是没有设置电网。一只玳瑁坐在墙边窟窿旁,翘起腿舔着肚子上的毛。它的体型不大,腹部略微鼓起,比脖子处粗了一小圈。

一只怀了孕的母猫。

母猫见他们走近,炸着毛躬起身子端详他们片刻,从洞里钻了出去不见踪影。

 

*

“一剑封禅的状况如何?”

“在说他的病情之前,我先要给你们看样东西。”

慕少艾打开面前的文件夹,翻出几张照片递给坐在对面的公孙月,一旁的蝴蝶君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公孙月的发梢。

“这是谁?”

“我们不知道他的来历,只听说过他的传言。”慕少艾点了点剩下的纸张,“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世界上,行踪飘忽,身上背着人命。谈无欲调查过他,却是一片空白。”

“他杀了谁?”

“很多,恶名昭著的是屠杀了圆教村的数十条人命。”

“他和一剑封禅有什么关系?”

慕少艾说:“一剑封禅,想要让他消失。”

公孙月快速浏览着手上的照片,视线却停在了其中一张上,她将这张单独抽了出来:“这个人……”

蝴蝶君将视线移到了照片上,游移的视线凝滞了下来,倾了身体也仔细端详起照片:“这个发型……”

“蝴蝶君,你认识他吗?”

“算不上认识。”

慕少艾看着他们:“他已经死了。”

*

 

“什么是恶?什么是善?”

剑雪无名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,一剑封禅正在用柳条编织着东西。怀孕的母猫在他腿弯处蜷着,在他身旁还有一些半米多长的树枝和未完全干涸的广玉兰叶。闻言他只是抬了下眼皮,丢了手中的柳条,掐着母猫的后颈将它压在土里。

母猫顿时被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惊醒,它伸出尖锐的爪刺挣扎,划破了一剑封禅的手背,鲜血很快渗了出来。这个动作只持续了短短数秒,一剑封禅就松开了禁锢的手,母猫死里逃生蹿到远处,回过头时看他们时眼里甚至盛满了不可置信,它不懂这个实则并不冷漠的男人为何会做出这种举动。

一剑封禅随意地擦去了手背上的血:“这就是恶,这就是善。”

剑雪无名说:“杀与不杀?”

一剑封禅摇头:“没这么简单。”

剑雪无名问:“所以是什么?”

一剑封禅说:“善恶存于一念之间,你抑住了,就是善,你放任了,就是恶。”

剑雪无名点头:“自我选择。”

一剑封禅又说:“但有的时候,你没法选择。不能择其一,是因为其中之一早已选中了你。”

剑雪无名道:“为什么?”

一剑封禅说:“没有为什么,命运如此。”

剑雪无名道:“一剑封禅居然是认命之人?”

一剑封禅没有说话,他已经将枝条用柳藤编了起来,混着杂草和干叶,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帐篷,然后将帐篷随意搁在了围墙底的猫窝旁。这里近来多雨,猫窝泛着一股潮湿难言的味道,这个帐篷摆在这里,多少起到几分挡雨的作用。

剑雪无名看着这顶枝叶帐篷,他看见过一剑封禅做竹箫、做木匕首、做帐篷,一剑封禅总会做这一些古怪的东西,问他为什么做,就只扔出无聊两字。

天气愈发闷热了,连续几天的降雨预示着湿润过后的高温。

剑雪无名抬头看了看:“吾要离开了。”

 

*

蝴蝶君和公孙月来探视一剑封禅。
一剑封禅今天的心情不错,窗外阳光甚好,照进房间里的时候驱散了几分萧瑟的孤寂。他站在窗边俯视草地上一群穿着病号服的患者,指尖上旋转着早已做好的竹箫。
公孙月问他还好吗?
一剑封禅说自己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。
蝴蝶君在房里转了一圈,最后无趣得将自己摔进那个沙发里。

这里居然有让你感兴趣的人?
公孙月问他那人是谁?
一剑封禅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他没有名字,我给他取名为剑雪无名。
房间里刹那间安静下来。
公孙月眉头紧锁,犹豫很久轻声说,剑雪无名已经死了。
一剑封禅背对着他们,阳光撒在他身上,留下一地阴影。
他沉默片刻出声问,谁杀了他?
公孙月并未说明剑雪无名的死因,一剑封禅却笃定他是被杀的。
蝴蝶君不顾公孙月的拦阻,语气懒散却又肃沉,他说是吞佛童子。
一剑封禅说,我杀了他?
公孙月道,不是你,是吞佛童子。
一剑封禅转过身,面容隐在发间,闻言嘴角向上勾起,随意地重复这句被他说了千遍万遍的话。
“我就是吞佛童子。” 

 *


“自相矛盾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说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,却又说你就是他。”

“有的时候,人们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。”

“你知道吗?”他重复了一遍,“一剑封禅,你知道吗?”

一剑封禅吸了口烟,锉刀在他手中如同水笔一样轻巧翻转,他没有回答剑雪无名的问题。

“你呢?你知道吗?”

“剑雪无名。”剑雪无名看着他,目光如同池塘水面的光斑,“你既已为吾取名,那吾就是剑雪无名。”

一剑封禅淡笑了下,没有说话。

“在吸什么?”

“烟,你没见过?”

“从未,吾想试试。”

一剑封禅直接将手中的烟递到剑雪无名嘴边,后者昂着眉小心翼翼嘬了一口,便被呛得咳嗽不止,眼角都泛出泪光。

一剑封禅好整以暇地看对面的人顺气,烟雾从他口鼻中飘出,顺畅又自然。

“再来一次。”

一剑封禅看了他一眼,手中的烤烟只剩短短的最后一截。他没有像之前一样把烟靠到剑雪无名唇边,而是自己吸进一大口,然后将燃灭的烟头丢到脚下,揽过剑雪无名的脖颈把自己的唇贴了过去。

烟雾从他的嘴里飘到另一个人的口腔,紧随其后的是陌生的温度。浓厚的白烟从交缠的唇舌间飘出,氤氲了两人的五官,轻轻遮掩住底下滋生的情欲。

一剑封禅说:“等你下次来,我把竹箫给你。”

剑雪无名说:“空口无凭。”

一剑封禅松开他,在这样的天气里,两人进行着最不费体力又最费精力的活动后都出了一层薄汗。剑雪无名的脸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红晕。

一剑封禅注视着他脸上的神情,而后别开目光将最后一截烟草吸进嘴里:“刻上了你的名字,是你的总会是你的。”

剑雪无名看着眼前的烟气:“好。”

天气越来越热了,三伏将近。

剑雪无名再也没有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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